许晓琴捏紧了手指,指甲掐着手心带来轻微的疼痛。
“邵舟辞,如果当年那件事情没有发生,我爸没有死,我们还是一起长大的邻居,初中毕业后一起上了同一所高中,朝夕相处……你,有没有可能喜欢上我?”
问出这个问题,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。她放下了全部尊严,将自己掩盖压抑多年的心意剖开放在一个仇人之子面前,只是想求得一个回答。
哪怕只是一个可能性。
邵舟辞微怔。
他垂眸,几乎是不用思考,便冷声回答了她的问题:“不会。”
永远不会。
许晓琴闻言不禁笑了,眼里却蓄着泪水。
这么坚定啊。
她都不知道,自己在他的心里原来这么差劲。
不过,听到他这个回复之后,从青春懵懂的初一开始,便一直压抑在心中的那抹执念好像消失了。
许晓琴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,语气平缓冷静,“我知道了。”
说完,她就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,然后将这个电话号码从手机里删除。
至于告诉他唐婉的反应?
做梦去吧!
狗男人!
……
被挂断了电话的邵舟辞先是茫然了会儿,回神之后立刻拨打了女朋友的电话。
她很快就接通了。
“婉婉,你现在在哪?”
听见他明明急切却小心翼翼的语气,唐婉不明所以,但还是乖软地汇报了自己现在的行程:“在公交车上,还有几站就到家啦。”
“好,那我等你回来。”
“嗯,那我挂了?公交车上有点吵。”
前面坐着的大妈还在刷短视频,外放的背景音乐十分潮流。
邵舟辞语气低迷:“嗯……”
唐婉敏锐地察觉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劲。
挂了电话后,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边景色,双手握着手机放在膝盖上,拇指轻敲屏幕,透亮的玻璃窗映着她若有所思的双眸。
将近十一点时,唐婉回到家门口。
她正要从包包里拿出钥匙开门,门却从里打开。
少年的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,眸色幽暗。按照他这个开门的反应速度,他应该早就待在玄关等着她回来了。
不对劲。
唐婉瞥他一眼,神态自然地进门换鞋,“外面好热呀,还是家里凉快,有空调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邵舟辞接过她手里的折叠伞,慢慢将伞折好之后放在柜子里,然后看向她,欲言又止,像极了焦躁不安的猫。
唐婉走到冰箱前开了一瓶冰凉的矿泉水,一边喝水一遍打量着他。
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开口说话,她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若是之前自己出门没有告诉他行踪,等她回来后,他一定会围着她问东问西。
这次却一反常态。
说明他已经知道自己去做了什么,见了什么人。
对他而言,他父亲的事以及曾经的经历都是一个定时炸弹,如今这个炸弹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被许晓琴引爆了。
他便陷入了被动的状态。
对于徐小琴今天说的话,唐婉并不是不在意,她更希望从他口中了解事情的真相。
“邵舟辞,我们谈谈吧。”
两人在一起后,她就再也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叫过他了。
他没有想过,只是简单的一句话,对他的杀伤力会这么大,心脏仿佛被一片片刀刃划过。邵舟辞心神俱颤,脸色微白地怔愣着,眼神有些空。
唐婉已经走到沙发上坐下。
她抬头看向他,等着他过来,脸上的温和、软绵全都没有了,只剩下陌生的严肃。
邵舟辞紧紧掐着手心的软肉,茫然地看了她几秒后才迈步朝她走过去,走得十分缓慢,每一步都拉扯着呼吸。
他走到她身边坐下,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抱她。
可是她却拂开了他的手。
他的脸色彻底发白。
“坐好。”
唐婉觉得自己这次得严肃一点、强硬一点,不能再心软了。
今天的事不说开,就会像一根刺一样横亘在两人中间。
到时候他又要胡思乱想了。
“我今天出去见了许晓琴。”
邵舟辞僵住。
他咬着舌尖,眼神阴沉。
唐婉侧坐着看向他,不禁在心里叹息一声,嗓音轻软了些,“以前的事,她全部都告诉我了。”
她将许晓琴今天说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。
身边的少年低垂着长睫,像是等待审判的罪人,周身气息阴冷死寂。
默不作声地听完,良久之后,他干涩开口:“那你,怎么想?”
还未等她开口,他就抬眸看着她,眼角明显发红,语气有些凶戾,但更多的是无措和恐慌,“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卑劣?你是不是很同情她?唐婉婉,你为了她凶我!”
“……”
他是不是对凶有什么误解?
唐婉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角,“她今天和我说的话,确实影响了我的情绪,因为事关你,所以我很在意。阿辞,我说过,对我而言,没有人比你更重要。虽然我有些同情她,但我更偏袒你。”
“我想从你口中了解你的过去,这次,你愿意告诉我吗?”
她看他的眼神染上熟悉的温婉和包容。
心无安定的少年被安抚得慢慢冷静下来。
他红着眼,试探地伸手触碰她的手背,见她没有拒绝,才紧紧牵住她的手,另一只手顺势搂住她的腰抱住她,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。
完全依恋的模样破碎又可怜。
“好,你想知道什么,我都告诉你。”
其实,许晓琴说的,全部是真的。
——
邵舟辞有个嗜酒又好赌的父亲。
叫邵伟。
他经常不在家,在外面花天酒地,钱花光了,才会回家找母亲要钱。一开始,是哄骗她拿钱,后来便直接抢。
母亲不给,他便会打她。
因为他,家里欠了很多债,大部分亲戚也和他们家断绝了往来。
整个家都是由母亲去工厂打工撑起来的。
在邵舟辞的印象中,他经常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,门窗被锁死,尖锐的物品被收了起来,唯一的娱乐只有一台老旧的电视机。
他没有朋友。
没有玩具。
一个小孩子,独自在家里,从白天待到天黑。
天黑之后,父母回来了,然后便是无休止的争吵、打骂。